关键要点
货运盗窃案件数量创历史新高，美国及国外的犯罪网络利用原本旨在提高供应链效率的技术，偷走整车的贵重产品。
多位接受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采访的专家估计，每年的损失接近 10 亿美元甚至更多。
大大小小的货运经纪人正在努力应对盗窃案件的增加。
根据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在为期六个月的调查中采访的行业专家和执法官员称，从东海岸到西海岸，有组织的犯罪团伙正在袭击公路上的卡车，闯入仓库，并从火车车厢中窃取昂贵物品。
这一切都是货运盗窃案件创纪录激增的一部分，美国和国外的犯罪网络利用那些原本旨在提高供应链效率的技术，偷走整车的贵重产品。诈骗者拿着伪造的发票，冒充合法公司的员工，将货物转移到犯罪分子手中。
追踪该行业盗窃趋势的 Verisk CargoNet 公司副总裁基思・刘易斯表示，这种普遍存在的盗窃模式 “风险低且回报极高”。
他说：“投资回报率几乎达到 100%。而且如果没有被抓到的风险，为什么不做得更好、更快呢？”
2024 年，Verisk CargoNet 记录了 3798 起货运盗窃事件，比 2023 年增加了 26%。
据 Verisk CargoNet 称，报告的总损失超过 4.55 亿美元，但行业专家告诉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实际损失可能高于这一数字，因为许多案件并未上报。多位接受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采访的专家估计，每年的损失接近 10 亿美元甚至更多。
美国铁路协会的数据显示，仅火车货运盗窃案在 2024 年就激增了约 40%，报告的案件超过 6.5 万起。
行业专家和执法官员表示，一种更为复杂、隐蔽的货运盗窃形式 ——“战略性盗窃” 也在增多。
供应链系统原本的运作方式是：托运人向货运经纪人付费，经纪人收取费用后，再向负责运输货物的卡车运输公司（承运人）付款。
在战略性盗窃中，犯罪分子使用欺骗手段，诱使托运人、货运经纪人或承运人将货物或合法付款（有时两者皆有）交给他们，而不是合法公司。
Verisk CargoNet 的数据显示，2020 年，战略性盗窃占所有货运盗窃案件的 8%，但到 2024 年底，这一比例已上升至约三分之一。
刘易斯表示，追踪这些诈骗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尤其是当他们身处海外时。
刘易斯说：“想想身份盗窃。想想某个身份或信用卡被盗的朋友。这两者没什么不同…… 没有蛛丝马迹可寻。他们就像幽灵一样。”
Verisk CargoNet 表示，他们追踪到一些试图扰乱美国供应链的犯罪团伙，这些团伙来自 32 个国家。
“偷窃的‘许可证’”
亚特兰大 Prosponsive Logistics 公司负责风险管理的杰里・雅各布斯说：“对这些人没有什么威慑力。” 该公司是一家货运经纪人，负责将托运人与运输货物的承运人联系起来。
在接受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采访时，雅各布斯说这些犯罪分子 “简直就有偷窃的‘许可证’”。
他说：“这些人躲在国外，他们只需要一部手机和一台电脑就能实施这类诈骗。”
雅各布斯说：“每天，我们都看到坏人试图渗透我们的网络。我们的销售代表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我一直跟我的销售团队说，你们有三分之一的可能会和一个试图偷窃货物的坏人打交道。”
雅各布斯在 2 月份接受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采访时表示，他当时正在积极处理一起诈骗案件。他说，犯罪分子盗用了他公司的身份并预订货运业务。犯罪分子的目的是说服一家合法的卡车运输公司取走货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交货，这样一来，获得付款的就会是犯罪分子，而不是真正的承运人。
雅各布斯向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展示了货运经纪人用于预订货运业务的在线平台 DAT Freight and Analytics。他说，平台上有一些声称由他的公司发起的货运清单，但这些清单是不合法的，是犯罪分子预订的。
雅各布斯当时说：“现在，我们收到了大量与此相关的电话。很不幸，许多（承运人）已经为坏人取走了货物，而且已经交货了。”
几周后，雅各布斯仍在处理这起事件的后续问题。他说，一些货物已经交付，但有些没有，这意味着在这起诈骗案中，货物和货款都被盗了。他还说，没有承运人收到付款。
雅各布斯说，货运盗窃导致零售价格上涨，普通消费者也因此受到影响。
他说：“因为这些坏人来偷货物，我在杂货店结账时要付更多的钱。”
总部位于得克萨斯州奥斯汀的供应链安全与风险管理公司 Overhaul 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巴里・康伦说，犯罪团伙非常熟悉货物在美国的运输方式。
康伦告诉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他们有人会从网站上获取信息，有时还会进行数据抓取。然后，一旦他们看到想要的产品，就会在选定的地点实施盗窃。货物几天内就会流入供应链。”
他将货运盗窃的轻松程度和回报与银行抢劫的高风险和相对较低的回报进行了对比。
他说：“抢劫价值一百万美元的货物，你能得到数十万美元的回报《皇冠大小球分析技巧图解大全》。而且基本上没有风险。”
货运盗窃几乎不会使用暴力，这类盗窃被视为财产犯罪。据行业专家称，货运盗窃案件报案率低是有原因的。
康伦说：“在很多案件中，人们不报案是因为他们觉得被盗的东西找不回来了。东西丢了好几个星期，他们才发现。”
根据 Overhaul 公司关于行业趋势的最新报告，该公司估计 2025 年货运盗窃案件数量将增加 22%。
旅行者保险公司（Travelers Insurance）的全国运输业务负责人斯科特・康奈尔表示，他对行业内的这种情况感到担忧。
康奈尔说：“对于实施这些犯罪的有组织货运盗窃团伙，我一直指出两点：他们知道偷什么以及什么时候偷，而且他们很擅长实现投资回报。”
Verisk CargoNet 的数据显示，食品和饮料是盗窃者的头号目标商品。
康奈尔说：“这些商品是消费品。所以，盗窃的证据会消失。很难追查。如果你是一名货运盗窃调查员，试图进行追回调查，证据很可能已经被消费掉了，对吧？或者已经变质了。开心果上又没有条形码。”
Verisk CargoNet 发现，家居用品是第二大常见的盗窃目标，其次是电子产品。
公司的应对措施
很多零售商都不愿意谈论货运损失的问题。
飞利浦个人健康消费业务供应链负责人比格尔・比兴表示，这个问题 “明显在加剧”，该业务包括声波电动牙刷和诺雷尔科（Norelco）剃须刀等产品。
比兴 2 月份在拉斯维加斯举行的 Manifest 会议上告诉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两三年前，我还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但我们确实看到，发往我们的客户或传统零售客户的各类商业货运，尤其是高价值货运，盗窃案件在增加。”
他说，更换被盗货物并非易事。
比兴说：“首先，我们无法按时、足额地交付货物，这让我们的客户失望了。通常我们有安全库存，所以我们通常能在几天内补充订单。但特别是对于定制产品，可能需要更长时间，因为我们得生产更多这样的产品。”
鳄鱼（Lacoste）公司负责北美和中美洲业务运营的副总裁埃伦・卡皮洛夫表示，货运盗窃的威胁可能会给库存管理带来挑战。
卡皮洛夫在 Manifest 会议上接受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采访时说：“如果你是一名消费者，想要某件衬衫，而我们只生产了 100 件，其中 50 件被盗，我们会从战略上把另外 50 件放在不同的地方，通过不同的渠道销售。所以，你可能在商店或网上都买不到这件衬衫。”
巧合的是，在卡皮洛夫接受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采访 10 天后的 2 月份，加利福尼亚州公路巡逻队的货运盗窃拦截项目对洛杉矶时尚区的一家商店执行了搜查令。执法人员发现了五个装有鳄鱼牌凉鞋的箱子，他们表示这些凉鞋是一起大型货运盗窃案的一部分。
加利福尼亚州的货运盗窃案件比美国其他任何州都多。
在另一起案件中，2024 年 5 月，运动服装零售商露露柠檬（Lululemon）报告称，其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安大略的一个配送中心发生盗窃案，据加利福尼亚州公路巡逻队称，窃贼偷走了 “价值超过一百万美元的露露柠檬产品”。
警方表示，一名涉嫌销售被盗商品的人已被逮捕。
露露柠檬在给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的一份声明中表示：“零售犯罪，包括货运盗窃，是整个行业面临的严重挑战，我们正在采取果断行动应对这一问题…… 在这起具体案件中，我们的联合调查导致了嫌疑人被捕，并追回了被盗产品。”
尽管货运盗窃会造成经济影响，但在过去一年上市公司的财报电话会议和投资者网络直播中，货运盗窃问题只是偶尔被提及。
奈特 - 斯威夫特（Knight-Swift）是该行业最大的整车货运承运人，但根据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的文件搜索，该公司在过去一年只公开谈论过一次货运盗窃问题。首席执行官亚当・米勒在公司 10 月份的财报电话会议上指出，“现在听到了更多关于货运安全的评论”。
米勒说：“在过去几个月里，我参加了不同的会议，货运盗窃现在成了一个普遍讨论的话题，而过去对此讨论得并不多。”
在运输公司陆运之星（Landstar）1 月份的电话会议上，首席财务官吉姆・托德向投资者解释说，与 2023 年相比，2024 年该公司的保险和索赔成本增加 “主要是由于货运索赔的严重程度增加，主要原因是供应链中的货运盗窃和诈骗”。
卡车运输公司 JB 亨特（J.B． Hunt）在过去一年比该行业其他上市公司更多地提到货运盗窃问题，不过也没有透露太多细节。2024 年 4 月，该公司公路服务总裁布拉德利・希克斯表示，技术 “为不法分子提供了新的途径，使他们能够进行复杂的战略性盗窃，这些有组织的团伙通过我们的平台可以接触到数千批货物”。
希克斯补充说，JB 亨特 “正在进行一些调整，以加强我们系统的安全性”。
并非所有人都在拉响警报。
罗宾逊全球物流（C.H． Robinson）公司拥有 45 万名签约承运人，每年处理价值超过 20 亿美元的货运业务。该公司负责货运盗窃事务的北美地面运输总裁迈克尔・卡斯加内托表示，该公司阻止盗窃和诈骗的成功率为 “99.999%”。
卡斯加内托告诉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例如，今年 1 月，我们北美卡车运输部门只记录了两起盗窃事件。对比一下：我们每年运输超过 500 万批整车货物。”
卡斯加内托说，公司有一些策略来剔除潜在的诈骗者，但他补充道：“我不能告诉你所有细节，因为我们不想让不法分子知道我们是如何抓到他们的。”
加强供应链安全
大大小小的货运公司都在努力应对盗窃案件的增加。
美国第二大货运经纪公司 TQL 的企业传播总监朱莉娅・富尔顿表示，该公司已投入 400 万美元用于技术和专业人员配置，以应对这一问题。
诺兰运输集团（Nolan Transportation Group）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保护客户免受货运盗窃是 “首要任务”。
诺兰运输集团营销副总裁凯蒂・怀尔德在声明中说：“我们采取积极主动、数据驱动的方法，专注于早期发现和预防，以确保货运安全。我们通过额外的安全措施和加强实时监控，不断加强对承运人的筛选流程，积极应对欺诈活动，并在可疑行为升级前识别出来。”
DAT Freight and Analytics 是货运经纪人广泛使用的在线平台，该平台可以显示承运人在全国范围内运输货物的情况以及处理交易的货运经纪人。
DAT 公司首席营销官杰夫・霍珀表示，货运行业发生的所有欺诈案件中，90% 是身份盗窃。他说，Prosponsive Logistics 公司 “向 DAT 报告了网络钓鱼攻击事件，我们与他们合作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鼓励所有客户报告可疑活动，以便我们能做出适当回应”。
为了应对战略性盗窃，霍珀说 DAT 公司有一个团队，每天能发现大约十几次非法活动的企图。
霍珀说：“我们有一整个团队专门做这件事，全天 25 人都在追踪这些问题，并剔除那些我们知道的不法分子。我们最大的投资就是应对这个问题，并为客户提供保护，让他们无需为此担忧。”
总部位于达拉斯的安保公司 Highway 的核心业务是在犯罪分子扰乱供应链之前锁定他们。
Highway 首席执行官乔丹・格拉夫在一次采访中说：“这就像病毒一样。每当一个行业或领域受到影响，问题就会蔓延…… 这些人可不是心血来潮，突然有一天说‘我要瞄准美国的货运经纪人’。他们是团伙作案。”
Highway 公司表示，犯罪团伙经常试图渗透该公司的安保服务，干扰其向客户标记诈骗行为的能力，该公司本身也是这些团伙的目标。
该公司称，去年其软件阻止了超过 91.4 万次诈骗企图。该公司还表示，来自 75 个国家的 9829 名承运人用户试图未经授权访问其平台。该公司认为，这些用户试图盗用合法汽车承运人的身份。
Highway 公司表示，这些企图大多来自六个国家：印度、墨西哥、摩尔多瓦、巴基斯坦、塞尔维亚和乌兹别克斯坦。
如果托运人在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FMCSA）的网站上注册的公司电话号码、电子邮件或地址发生变化，Highway 公司会向其客户发出警报。
格拉夫说：“如果（黑客）能够获取承运人的信息，如果他们能够控制承运人的电子邮箱，或者通过网络钓鱼手段让承运人向他们分享验证码，那么他们就能更改这些信息。他们每个月会尝试数千次，而且相对来说很容易。”
他说，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需要更好的支持来保护承运人、货运经纪人和托运人，一些货运经纪人也向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表达了这一担忧。
格拉夫说：“我认为他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你要求一个资源不足的政府机构（其职责是保障汽车承运人安全）代表整个行业来应对网络犯罪攻击。”
运输中介协会（Transportation Intermediaries Association）首席执行官克里斯・伯罗斯也认为，这些诈骗者 “太容易” 侵入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的系统了。
他说：“这种欺诈行为已经持续多年了。这些都是组织严密的犯罪团伙。”
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发言人马特・舒克在给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的一份声明中表示：“该机构不断推出安全增强措施和升级方案，以保护商业机动车行业和美国公众。为应对货运盗窃而采取的近期举措包括在所有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系统中实施多因素身份验证，并加强安全协议。此外，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正在开发一个现代化的注册系统，该系统具有更强的保障措施和流程。”
为应对货运盗窃案件的激增，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共和党众议员大卫・瓦拉多与其他议员在 4 月份提出了一项两党法案，名为《打击有组织零售犯罪法案》。该法案将在美国国土安全部内设立一个协调中心，负责打击货运盗窃和有组织的零售犯罪。
瓦拉多告诉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该法案纳入了联邦调查局和国土安全部，并成立了特别工作组，让他们与地方机构沟通，同时也让他们内部相互沟通，这样他们就能了解（地区乃至全国范围内）正在发生的事情。”
这项立法目前正在审议中。
在国会的另一端，美国参议院地面运输、货运、管道和安全小组委员会特别关注货运盗窃问题。
该小组委员会主席、印第安纳州共和党参议员托德・扬表示：“特别是在我们南部边境管控越来越松懈的时代，我们看到很多犯罪分子进入美国，其中包括那些从事货运盗窃的人。”
扬在参议院办公室接受采访时表示，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 “无法” 识别并清除在线货运系统中的诈骗者。
他说：“在电子商务时代，人们依赖这个网站来识别合适的托运人并信任网站上的信息，这一点意义重大。”
美国参议院提出的一项两党法案《家居用品运输消费者保护法案》将赋予联邦汽车运输安全管理局对诈骗者实施民事处罚和其他更严格监管的权力。
责任编辑：郭明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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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毛阿敏 【编辑:袁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