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四川新荷花中药饮片股份有限公司向港交所递交招股书,拟申请在主板上市。
中国证券报记者调查发现,早在20多年前,四川新荷花实际控制人江云曾将多家地方国企的制药公司收购整合,并成功在新加坡上市,但不久就沦为股价1元以下的“仙股”。作为江云拟运作上市的第二个项目,四川新荷花多次冲击A股上市均以失败告终,其IPO进程已经长达15年。
值得注意的是,四川新荷花2011年11月深交所创业板IPO过会后曾被举报财务造假,此番赴港IPO又出现了业绩的异常“跳涨”,公司产能与单位能耗指标等诸多异常波动再次拷问其业绩的真实性。
4月15日,记者电话联系四川新荷花公司进行采访,自称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回应称“我们拒绝接受任何采访”。记者请对方注意查收采访邮件,但对方挂断了电话。
赴港IPO出现业绩异常“跳涨”
四川新荷花成立于2001年,公司主营毒性饮片和普通饮片,主要模式是向上游收购中药材并进行加工处理,最终以中药饮片等产品对外销售。
2011年11月,四川新荷花深交所创业板IPO过会后,曾出现员工举报其财务造假,最终公司主动撤回上市申请;2020年9月,公司再次向深交所提交创业板IPO申请,但在首轮审核问询后又主动撤回。
实际上,早在2004年,四川新荷花实际控制人江云就曾将多家地方国企的制药公司收购整合,并成功在新加坡上市,但很快就沦为股价1元以下的“仙股”。
记者调查发现,四川新荷花不同IPO报告期的业绩“跳涨”现象引发关注,其业绩表现的巨大反差引发了市场对公司业绩真实性、经营稳定性的质疑。
招股书显示,在2008年至2010年、2017年至2019年、2022年至2024年这三个IPO报告期内,新荷花的营业收入复合增长率分别高达39.40%、24.69%和27%。
具体来看,2008年至2010年,公司营业收入分别为1.60亿元、2.42亿元和3.11亿元;2017年至2019年,公司营业收入分别为2.34亿元、3.09亿元和3.64亿元;2022年至2024年,公司营业收入分别为7.80亿元、11.46亿元和12.49亿元。
根据招股书,2010年公司营业收入就已突破3亿元,但在随后的近十年里,业绩增长却显得较为缓慢,又在短短两年(2020年、2021年)之后,公司营业收入却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增长。与2019年相比,2022年至2024年的营业收入增长幅度分别高达114.54%、214.93%和243.47%。
资深专家表示,中药饮片产业的上游是中药材,品种多、规格多、工艺复杂,尚难实现完全标准化,多达数千家企业参与竞争,产业集中度极低,近年来市场规模年均复合增长率仅为10%左右,若取得远超行业平均水平的增长则很难令人信服。
北京中医药大学卫生健康法治研究与创新转化中心主任邓勇教授表示,从行业视角看,中药饮片行业集中度低,意味着市场竞争激烈,小型企业众多,产品同质化严重。头部企业可能因品牌优势、技术创新、质量把控、渠道拓展等因素实现高增长,而中小企业受资金、技术、人才等限制,难以达到同样增速。
产能数据与关键指标不匹配
四川新荷花的产能“过山车”现象与员工总数、单位能耗指标和环评验收等关键信息的不匹配问题,成为其冲击资本市场过程中的一大疑问,也引发了市场对其业绩真实性和经营稳定性的进一步关注。
首先,结合三个不同时期披露的产能、产量数据来看,四川新荷花在产能持续扩张的情况下产能和产量均出现了“过山车”现象。较之于2010年的产能和产量来看,公司在2017年至2019年期间、2022年至2024年期间产能和产量均出现了畸低和畸高的异常波动现象。
2011年版招股书显示,2008年至2010年,公司的产能分别为3000吨、3000吨和5000吨,产量从4966.93吨增加到6712.55吨。在此基础上,公司2010年计划将产能进一步扩张至12000吨/年。
但2020年版招股书则显示,2017年至2019年期间,公司产能基本维持在2700多吨,仅为2010年产能的50%多。
最新港版招股书却又显示,2022年至2024年,四川新荷花的产能从接近7000吨快速突破10000吨,分别约为2017年的2.5倍和近4倍。
其次,在中药饮片行业,至少包括原料采购、净制、切制、炮制、干燥和包装等多个生产环节。作为中药饮片产能的直接贡献者,生产人员是产能增长的重要保障。但四川新荷花员工总数的变化却似乎与产能增长缺乏直接关联,难以从人力投入的角度合理解释产能的快速提升。
根据招股书披露,截至2010年末、2020年3月末和2024年末,公司及子公司员工总数分别为207人、294人和616人,其中生产人员数量分别为85人、158人和336人,占比分别为41.07%、53.74%和54.55%。
同时,作为衡量生产效率和产能利用情况的重要指标,四川新荷花的水、电、气等单位能耗指标在不同时期也呈现出较大差异。
根据招股书披露,2017年至2020年,四川新荷花的单位耗电量分别为192.77千瓦时/吨、176.18千瓦时/吨和182.31千瓦时/吨。而到了2022年至2024年,单位耗电量却出现了大幅异常波动,分别为120.74千瓦时/吨、286.15千瓦时/吨和294.33千瓦时/吨。
根据招股书,公司2022年的单位耗电量畸低,2023年和2024年的单位耗电量却又远高于2017年至2019年的水平。2022年至2024年期间单位用水量和单位用气量也仅为2017年至2019年均值的50%左右。
值得一提的是,2017年以来,在生产人员数量及员工总数占比均持续大幅提升的背景下,四川新荷花单位《拼搏在线》能耗指标的大幅下降难以用智能化升级的生产流程变化来解释。
多位受访的资深保荐代表人均向记者表示,中药饮片行业的原材料和生产模式往往都比较固定,在产能利用率没有显著变化的情况下,单位能耗指标在短期内出现重大差异则可能引起监管机构对其业绩真实性的怀疑。
此外,环评验收作为企业生产活动的重要合规依据,四川新荷花的实际产能匹配情况也是衡量企业运营规范性的重要标准。
记者调查发现,一份2021年11月编制的四川新荷花“中药饮片智能制造项目”环评验收登记表载明,公司设计年产4000吨中药饮片生产能力的改扩建项目,项目建成后实际产能仅为年产1160吨。在项目实际建设过程中,公司取消了半夏车间的建设,改为租用厂房建设特色饮片车间,只进行炒制工序,其余工序依托原有项目。
剥离上游原材料种植基地
四川新荷花曾披露,公司在四川松潘县、茂县拥有2处中药材GAP认证(即中药材生产质量管理规范认证)的种植基地,是我国唯一通过GAP认证的川贝母种植基地,主要进行川贝母、大黄等中药材的种植。
此外,公司位于绵阳市三台县的麦冬种植基地以及位于江油市彰明镇的附子种植基地亦通过GAP认证。
然而,记者调查发现,四川新荷花旗下包括四川九寨沟新荷花生态药材有限公司、贵州金质中药材有限公司和宁夏采杞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等多家子公司均已经被注销。
同时,公司旗下的四川新荷花生态药材有限公司(现名称为“四川松赞雪贝生态药材有限公司”)、四川新荷花川贝母生态药材有限公司(现名称为“四川松赞雪贝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和江油彰明新荷花附子有限公司(现名称为“江油力嘉制药有限公司”)等子公司,也均被转让给吴学丹、成都国嘉联合制药有限公司等潜在关联方。
值得注意的是,成都国嘉联合制药恰恰是2011年四川新荷花被举报通过关联方进行体外循环财务造假的实施主体之一,也是四川新荷花实际控制人江云第一单IPO项目中嘉国际在国内的生产经营主体,江云的哥哥江平、妻弟祁杰等人曾长期担任成都国嘉联合制药及其下属核心公司高管。作为中嘉国际的联合创始人,吴学丹2010年6月曾无偿受赠江云所持中嘉国际相关股份,并接替江云担任中嘉国际董事长,他还承诺不存在替江云等人代持的行为。
在冲击港股IPO的过程中,已经剥离相关子公司的四川新荷花却特别强调其GAP种植基地方面的战略布局。公司称通过与上游企业合作,在四川建立了GAP种植基地,这一举措不仅确保了公司在中草药培育过程中能够实施最高质量标准,还有效保障了主要中药产品原材料的采购量和成本。那么,这是否涉及川贝母、附子和半夏等主要品种的原材料采购中涉嫌关联交易非关联化处理,值得进一步探究。
不同时期核心品种频繁变动
在四川新荷花三次冲击IPO的过程中,其核心品种的频繁变动尤为引人关注。2011年、2020年两个版本的招股书中,公司声称提供约680种普通中药饮片。然而到了2025年港股版招股书,这一数据却出现了“约760种”和“超过770种”等不同口径的版本。尽管如此,公司前五大产品对公司收入贡献显著这一特征却始终贯穿其中。
具体来看,在2011年版招股书中,2008年至2010年冬虫夏草销售占比分别为43.37%、40.70%和19.09%。而在2020年版招股书中,2017年至2019年仅半夏、川贝母两个品种的销售占比就分别高达24.61%、30.01%和36.79%,冬虫夏草则退出了前五名。到了2025年港股版招股书,公司2022年至2024年主要品种又变为川贝母、麦冬、法半夏、炒酸枣仁和姜半夏,前五大产品的销售占比分别为32.7%、31.3%和26.5%,麦冬和炒酸枣仁等品种占比大幅上升。
四川某药材商向记者表示,中药材的道地属性较强,不同中药材的炮制工艺也完全不同,部分中药材对于存储条件等还有相应要求。在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中,无论是区域性的药材商,还是行业龙头,只有在原材料采购、生产、存储和客户资源等环节具备明显优势,才能持续巩固市场地位、快速抢占市场份额。
那么,四川新荷花核心品种的频繁变动,不禁让人质疑其如何保证公司经营的稳定性以及业绩的真实性。
责任编辑:王若云